家?
当时夏莉已经和陈茉很要好,所以她听过陈茉小时候的故事,这次居然见到林凤君本人坐在前面,就主动替陈茉出头,很气愤地控诉说,林凤君小时候欺负过陈茉。
林凤君很惊讶:“陈茉,我真的没想到给你留下这么大阴影!”
陈茉坐在夏莉旁边不说话,安静地像一只鸡蛋。
林凤君嘻嘻一笑:“实在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从小我爸就老夸你,那时候我也不懂事,太小了。”
多么合理的理由,陈茉终于开口,她说:“我不会原谅你。”
她的表情如此郑重严肃,和课间其他同学嘻嘻哈哈轻松愉快的背景音对比出一种奇异的荒诞来。
可是那又怎么样?林凤君只是无奈地耸耸肩:“好吧,我是真心向你道歉的。”
那么多年过去了,不会有人真正在意了,沉湎过去的人是愚蠢的,而且那些事情并没有大到能够称之为“创伤”,都是一些小事。
钢笔、水渠、被强行要走的荧光笔,这些都是小事而已。
只有跌宕起伏的“大事”才会被改编成震撼人心的影视剧,又或者写进小说里,才会引起人们的震撼和愤慨,陈茉的这种程度根本不够。
此时此刻——在晚饭的餐桌前——恰如彼时彼刻,除了执拗而奇怪的陈茉,旁人无人理解。
被拒绝两次后,杨兰缓和了语气试图劝说:“林伯伯一直很喜欢你的,总夸你,再说又不让你去赔笑脸,就坐下吃个饭,你不跟凤君说话不就完了?”
陈茉把筷子放下,彻底不吃了,硬邦邦地说:“我不去,我出现了就是表明态度,我绝对不会出现。”
杨兰也把筷子放下:“怎么不知道好歹呢?退休前提干妈妈还得让林伯伯说说话帮帮忙,你倒好!”
“她欺负过我,要我说多少次。”
“小女孩闹别扭,就你能记十几年,心眼这么小,总是算着别人的坏处。”
“随你怎么说,我不会去的。”
眼看着要吵起来,陈茉的爸爸陈庆出声转移话题:“去,去厨房,陈茉去开两瓶啤酒,陪爸爸喝啤酒看球赛。”
陈茉应了一声起身,隔着玻璃门还能听见杨兰数落陈庆不帮忙劝,陈庆满不在乎地说:“什么破事当个大事,林科就是随口一说,你们俩去不去人家在乎吗?把自己太当盘菜。”
“人情都是小事积攒的,都跟你似的把领导得罪完了才好?”
“闭嘴,闭嘴,啰嗦的很。”
陈茉喝上了冰啤酒,心情一下子爽快很多,靠在躺椅上陪陈庆看球赛,不时点评两句。
陈家对陈茉的教育实践比较无性别,没有刻意当女孩去养,也没有刻意当男孩去养,陈茉也没有做过调研,不知道大概会有多少父亲这样招呼女儿看球赛喝啤酒。
但是杨兰心里还有气,衣服晾到一半,从阳台走过来专门捡陈茉最烦的话题来说:“你看人家君君去年还是单身,今年就结婚了,根本不让父母操心,你什么时候能结?”
陈茉知道杨兰这是放弃劝说了,只是需要撒气,因此很大度,漫不经心地开玩笑:“我明天就和男朋友求婚行了吧?”
“不行。”陈庆突然开口,从电视前果断转过头,严肃地评判道,“绝对不行,你现在那个男朋友不行。”
你男朋友不行,这话不是陈茉第一次听父母说,即使陈家父母都没有当面见过陈茉这一任的男朋友,但是仍然一直很坚决地说不行。
因为条件不行。
这个条件不行不是指男友这个人不行,主要指家庭条件——外地人,农村户口,家中独子,养老压力大,父母都是普通个体户,只有保险没有退休金,江城没有房,存款付不起一环内首付,收入也不高,月薪勉强比陈茉高上几千块。
陈庆总是对陈茉说,比你高这么点有什么用?你的家底和他的家底能一起比吗?
然而这些统统都不在陈茉的考虑范围内。
陈茉总是说:“不行就不行,随你们怎么说,鞋舒不舒服只有脚知道,我自己谈的高兴就行。”
“谈恋爱可以,结婚怎么办?房子都没有!”
“放心吧,我又不跟他结婚。”
陈庆恼火道:“不结婚就换一个。”
杨兰接话道:“你留意一下,看身边还有没有条件更合适一点的男青年。”
陈茉无语:“我还没分手,我留意别的男青年干什么,现在这个我觉得挺好的。”
“你不多谈一谈,怎么知道没有更好的?”
陈茉的三观都要被震碎了:“妈!你这是在鼓励我出轨吗?”
“瞎说,是让你稍微开放一点别的可能性!”
“我的天啊,杨兰女士,你真是个天才。”陈茉举起大拇指,“四十多岁了思想这么前卫,还能用这么好听的话术包装起来。”
杨兰举起手里的衣架打人,敲了一下,嗔道:“怎么喊人的?没大没小。”